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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刺客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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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張黃色的紙條被展開,上面孤孤零零地寫著兩個字:蛤蟆。

一道火光劃過,黃色的紙條瞬間湮滅在灰燼中。

一、男人呆的地方來了一個女人

金三摸著那令人心醉的骰子端坐在賭桌前,破爛的木頭板子上堆滿了銀兩,金三得意的露出笑容。

他從來沒贏過,甚至經常輸得底掉兒,他的身上時不常的留下因為外債而造成的傷痕,但是他不在乎,他就是要賭,而且一定要從夜晚賭到天亮為止。

現在天還沒有亮,但是金三卻贏了,而且是贏了一堆銀兩。

金三還不太適應這種成功的感覺,他終於有些坐立不安了。

一根棍子不識趣的遞了上來,正好狠狠地搭在金三面前的銀兩上,隨著“嘩啦啦”的響聲,銀兩像瀑布一般散落下去,金老三心疼的要緊,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撿。

賭坊向來有賭坊的規矩,沒銀兩財物可賭的,會被無情的打手像拎小雞似的給扔出去。銀兩財物贏得過多的,也會被好好的修理一頓,金三就屬於後者。

“金三,你學會出老千了!”打手的滿臉橫肉時常讓金三感到戰栗,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,他選擇沈默,他明白一個道理:別人如果要找你的麻煩,你說什麽都沒用,更何況現在是在賭坊。

“不說話?不說話就是默認了!”打手的棍子已經輕輕地搭在了金三的肩上。

金三沒有說話,他已經贏了,這就足夠了,至於這些銀兩最終有多少能落入他的口袋,金三沒有多考慮,總之他知道明天的飯有了著落。

“既然承認,我就不為難你了,這些銀兩你拿走,其它的都得給我留下!”打手表現出了少有的仁慈,用腳將地上的幾塊碎銀踢向了金三。

金三拾起了那可憐丁丁的幾塊碎銀,以最快的速度揣進了懷裏。有總比沒有好,金三向來想得開。

不知是誰不識趣的用力將堵坊的破門給踢開了,破損的大門與墻壁間的撞擊聲在瞬間打破了賭坊的喧鬧。一把碩大的白色油紙傘滴著臟水擠進了那個吱吱作響的破門內。

“哼,是誰這麽大譜啊?”吳老七放下了手中的煙袋桿,對著半空吐出了幾個白色的煙圈,同時伸手在鼻子處揉了一下,庸懶的身子此時正嵌在一把上好的紅木椅中。

白色的油紙傘在半空中打了一個轉,隨即像枯萎的花朵般收攏了起來。

金三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問題了,要不然怎麽會看到了一個女人。

女人通常是呆在家裏的,女人一般只會做些刺繡的工作,女人都是潔身自愛的,女人不是男人,所以不會像男人一樣到外面鬼混,更何況現在是三更半夜。

吳老七並沒有感到多大的意外,他只是又拿起了那個煙袋桿在椅子背上輕輕地敲了幾下,“你不會告訴我你也是來賭錢的吧?”聲音幾乎是從吳老七的牙縫中擠出來的。

“我只賭一把!”女人總算是出聲了,她將傘隨手立在了破門旁,捧著一個一尺來長七寸來寬的黑盒子踏進了賭坊。

金三相信眼前所見的這個女人一定是世上最難看的女人,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女人竟然會長出這樣的“傑作”。修長的馬臉,配著卻是一個幾乎凹進去的鼻梁,準確的說兩個出氣的鼻孔處還略微的向上翹一些,綠豆般大小的眼睛讓人在某些時候幾乎分不清眼神的方向,再有那張奇小無比的櫻桃小嘴已然失去了它原有的本色,替代的卻是清一色的黑灰。但是她卻擁有著任何女人都不可能有的一樣東西,那就是她那已經超過男人的身高。金三已經在替賭坊那並不算太矮的破房梁擔心了。

這世上竟然有女人長成這樣,吳老七不得不抹了一把臉,他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,雖然他開了這家賭坊已經很久,雖然他已經跟不同的人打過無數的交道,雖然他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,但是他還是不免感到吃驚。

女人並不在乎別人看她的目光,她只在乎她手裏的那個盒子,所以她在落座的同時將盒子牢牢地扣在了左手中。

金三開始為那把本來還算結實的木頭凳子擔心了,他只希望她不要用力過猛,畢竟那個凳子曾經跟金三渡過無數的夜晚,金三總算還是個重感情的人,起碼他自己是一直這麽認為。

“你的賭註是什麽?”吳老七終於醒過了神,拿起桌子上的骰子放在桶中來回的搖晃著,那清脆的聲音回蕩在賭坊的每一個角落裏。

“就是這個!”女人的回答也很幹脆,她的左手托起了那個黑色的盒子。

至到此時,金三才註意到女人的左手竟然缺了一根手指,剛好是大拇指。

吳老七只是瞅了一眼,就扔下了桶子,“賭坊有賭坊的規矩,賭註一定要先驗過,否則……”吳老七知道自己不用過多的解釋什麽,所以他又拿起了煙袋桿狠狠地嘬了一口。

“不用驗!”女人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手中的黑盒子,道:“肯定是好東西。”

“哼!”吳老七輕蔑的發出一聲悶響,繼續嘬著他那要命的家夥,煙袋子隨著他嘴部的抽搐輕輕顫抖著。

“不論我輸還是贏,這個盒子都是贏家的。”女人張著小嘴露出了笑容。

金三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她,他一直希望能夠從她那細小的嘴縫中找到一顆白色,哪怕是黃色的爛牙,但是什麽都沒有。他現在明白女人的嘴為什麽那麽小了,因為她本身就沒有牙,也許曾經有過,只不過不知道什麽原因使得那些牙都消失了。

吳老七又拿起了那個桶子,懶洋洋的說道:“你這是什麽賭法?”

女人還在笑,她擺了一個幽雅的姿勢,輕柔的說道:“這絕對是一場有意思的賭註,你不會吃任何的虧!”

吳老七想吐,如果面前坐著的是一個天仙般的女子,那麽現在他一定會客客氣氣好聲好語,保管讓對方感到如夏天般的熱情,只可惜……不過他已經打算結受這場賭註。

“怎麽個賭法?”吳老七在說這句話的時候,女人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。她抖了抖袖子伸出右手在桶子上一按,道:“賭法很簡單,不過需要三個人,現在有了你和我,我還要再找一個人。”

“好。”吳老七並不知道女人要耍什麽花樣,但這裏是他的地盤,沒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任何小動作。

女人環視了一下四周,所有的人都安靜的看著她,沒有一個人敢出聲,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參與到其中。

“就你吧。”女人輕輕地一指,指尖正好對準縮在一旁的金三。

“我?”金三的身子似乎蹦蹬了一下,他猶豫的向後縮了縮。

“就你!”女人卻像是下定了決心不放過金三,再次用手指指向了金三。

少了一截,金三此刻才註意到女人的右手食指少了一截。他無耐的走了出來,今天他贏了,本該是個好日子,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並不怎麽走運,他不知道這是一場什麽樣的賭博,他只希望他懷中的那幾塊碎銀還能保得住,那可是他明天一天的飯錢。

“現在我來說一下規矩。”女人坐得筆直,手中的黑盒子發著舊舊的塵光,沒有任何的裝飾,顯得有些詭異。“我們來比大小,但是骰子不由本人投,而由別人代投。”

“什麽意思,說清楚些!”吳老七不耐煩的嚷了一句。

“也就是說,你替我投,我替金三投,金三替你投,贏了的人可以拿走這個盒子。”

“那輸了的人哪?”金三趕緊問了一句,這可是關系到他懷中碎銀的安危。

“輸了就輸了,我的賭法是賭誰贏,誰贏就能拿走這個盒子。”女人答道。

吳老七感到好笑,一個人突然間出現,然後還要賭一局,贏了拿走盒子,輸了什麽都不用賠,這樣的賭法全天下的賭場都沒有,恐怕只有眼前這個傻女人才會想得出這麽笨的方法。

“好,那我金三就來賭一把!”金三伸了伸胳膊,這樣的賭法讓他感到說不出的舒服,他拿起桶子來回的揮動了幾下,緊接著用力的扣在了桌子上,道:“七爺,金三先來替您投一把了!”

吳老七懶得理他,仍然嘬著那要命的破煙袋,他才不在乎這場賭註的輸贏,這樣的賭法對於他這個老油條來說簡直沒意思極了。

也許是金三今天的運氣太好了,他竟然隨便一投就投了一個豹子。金三的臉上笑開了花,他湊近吳老七巴結的說道:“七爺,您就是命好,像我金三這破手氣代您竟然投出了一個豹子,看來這個盒子非您莫屬了。”

吳老七連眼皮都懶得擡,像金三這種人他見得多了,他才不在乎多一個人在旁邊拍馬屁。

“該你了。”女人將桶子遞到了吳老七的面前。

吳老七只是晃了一下就猛地將桶子扣在了桌子上,繼續抽著他的大煙袋。他從來不去看自己投的骰子,他對自己向來有自信,他知道那下面是個什麽東西。

“又是豹子!”金三扯著嗓子大聲喊著,恨不得讓每一個角落裏的人都聽到。

女人笑了,吳老七也替她投出了個豹子。她伸手拿過了桶子,她是最後一個投的,金三知道這個盒子肯定是吳老七的,所以他根本就沒打算繼續看下去,“你還投嗎?”他問的是一句大實話,誰都知道女人不可能贏。

女人仍然只是笑笑,她拿過桶子上下搖晃了幾下,扣在了桌子上。

吳老七蔑視的笑了笑。

金三感到好笑。

眾人都在低頭嘲笑。

沒有人會相信這個世上有奇跡發生。

這個世上也根本不會有奇跡發生,所以大家都看到了結果。

三個骰子分別是五點、一點、兩點。

所有的人都在哄堂大笑。

只有女人沒有笑。

“你贏了,盒子歸你!”女人突然將盒子遞到了金三面前。

金三楞住了,贏了?他在問自己是否耳朵出了錯誤。

“沒錯你贏了,我代你投的骰子最小,所以你贏了!”女人給了金三一個肯定的回答。

“最小?”金三糊塗了,他張著嘴,瞪著眼,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該不該接盒子。

“我比的是最小,不是最大。”女人將盒子硬生生地塞進了金三的懷裏,道:“是你的終歸是你的。”說完,轉身走出了賭場。

賭場的門始終都沒有關上,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應該呆的地方。生意還在繼續,誰也沒有再去關註剛才的事情。

金三已經走了,帶著那個黑色的盒子離開了,沒有人註意到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,也沒有人去關註那個盒子裏面到底放著什麽。

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。

二、黃紙條上的字

金三打回來就一直盤腿坐在炕上,甚至連被雨水淋濕的臟衣服都沒有換。

盒子就放在離炕頭不遠的桌子上,一根火紅火紅的蠟燭正閃著妖艷的光芒,盡情的照著那個一尺來長的黑盒子上。

金三沒有打開盒子,是因為金三總感覺事情有些奇怪。今天他贏了,今天他很幸運,今天算是他有生一來最好的日子,但是這個時候他卻贏來了一個黑色的盒子。黑色總是讓人感到不祥,金三就是有了這種預感,所以他遲遲沒有打開盒子。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緒射進屋子的時候,他做了一個決定,將黑色的盒子扔掉。

金三將盒子扔到了街上的垃圾堆裏。

金三將盒子扔到了街旁的臭水溝裏。

金三將盒子扔到了別人的雞窩裏。

……

但現在盒子卻完好無缺的放在金三家裏的桌子上,甚至連一點臟東西都沒有沾上。金三沈默了,乖乖的坐在桌旁仔細地凝視著面前的這個黑盒子,他在考慮是否應該打開它。

裏面是什麽?死人頭?不可能,這麽小的盒子放不下。死人的手指?或者是那個女人的大拇指?不可能,他跟那個女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,她嚇唬他幹什麽。也許是自己太多心了,沒準真的是什麽貴重的物品,想到此金三的臉上露出了興奮之色。他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掌,似乎想把一些晦氣給搓掉,緊接著他緩緩地打開了盒子。

盒子很容易就被打開了,甚至連個機關都沒裝,更別說鎖了。一塊黑色的鍛子布將一個細長的東西包裹得嚴嚴實實。金三無法判斷那是什麽,只得順著包裹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展開。

金三揉了揉眼睛,又揉了揉眼睛,就這麽一個破東西?他似乎有些不甘心,在盒子裏翻騰了幾下,可惜什麽都沒有。

“什麽破玩意兒!”金三將手中的東西扔到了桌子上,轉身走出了屋子,他一直以為盒子裏邊會有什麽詭異的東西,所以才會想方設法的將之扔掉。他也曾以為盒子裏面沒準真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,所以他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來看,只可惜……現在金三又去了賭場,他需要去那裏換換腦子,試試運氣。

鼓錘只有七寸來長,是木質的,上面除了木頭的花紋,其它什麽都沒有,只是看起來顯得很舊,像是已經用過很久,現在它正獨自“躺”在那張跟它一樣舊的桌子上,慘異的燭光清清楚楚的照清了它的樣子,它的下面正壓著一張黃色的紙條。

金三回來了,是伴著刺眼的陽光回來的,回來的時候,他狠狠地踢開了屋門,他輸了,輸得一蹋糊塗,他將滿身的怨氣都撒在了那個結實無比的屋門上。金三又看見了那個破鼓錘,他厭惡的瞪了它一眼,伸手將它拿起準備扔到一個看不見的地方。

金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,他看到了一張黃色的紙條。他記著這裏沒有這麽一張紙條,他相信他的記憶不會出錯,不過現在他還是打算看一眼上面寫著什麽。

餛飩。

餛飩?就這兩個字,金三感到好笑,他隨手將紙條揉成團扔到了窗外,他相信這肯定是哪個調皮的孩子搞的鬼。他向來沒有鎖門的習慣,因為他本來就是個窮鬼,沒有一個小偷會笨得去光顧窮鬼的家。金三已經睡了,他要睡個好覺,雖然他的肚子已經餓得叫個不停,但是以金三的經驗,如果能老老實實的睡覺,那麽今天就可以省一天的飯。

金三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半夜三更了,通常這個時候,他會打起精神直奔賭坊,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,所以今天晚上也不例外。

去賭坊的路並不算長,但是途中要經過一條斜街。這個時候,街上早已空無一人,連兩邊的店面都已經歇業,只有打更人的聲音時不時的穿過街面傳進金三的耳朵裏。金三伸了個懶腰,繼續向前走著。

“賣餛飩了……賣餛飩了……”金三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問題了,這條路他走過無數遍,在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人半夜三更在這條街上賣餛飩。但是前面的那個昏暗的亮光證明了金三的確沒有聽錯。

“您要不要吃碗熱乎乎的餛飩?這可是剛出爐的,可香了。”賣餛飩的是個上了歲數的老頭,一身青衣打扮,一張蒼白的堆滿皺紋的老臉顯示出歲月的無情。

金三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經空空如洗的衣兜,他現在的確餓了,而且是非常得餓。無耐他身上沒有一文錢。

“我……我吃過了。”金三只得將褲腰帶緊一緊,這樣他的肚子就不至於叫個不停了。

“今天也不早了,我也該回去了,幹脆這碗餛飩送給您。”老頭遞過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,上面飄著的肥碩碩的餛飩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,金三不禁咽了口吐沫。

“真的不要錢?”金三雖然愛賭,但還不算是個無賴,所以他又追問了一句。

“不要錢。”老頭露出了慈祥的目光。

“那謝了!”金三已經再也經不住餛飩的誘惑,拿起老頭遞過的筷子,蹲在一旁將整個臉都埋進碗裏狼吞虎咽起來。他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,他實在太喜歡這種味道了。

金三還在回味著那個餛飩的味道,直到從炕上重重地摔下來,才發現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。

回來了?金三感到奇怪,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,他不記得自己是走回來的,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去過賭場,總之昨晚上的事他似乎什麽都想不起來,只有那碗餛飩……餛飩!金三記得他吃了一碗香噴噴的餛飩,然後就……什麽都不記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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